作者：朱昌俊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今年将继续全链条治理生产经营焚烧冥纸冥币行为。据哈尔滨市城管局官微消息：3月9日，哈尔滨市依法治理生产经营焚烧冥纸冥币领导小组办公室组织召开专题视频会议，对2021年清明节期间依法治理工作进行全面部署安排。会议要求，全市各有关部门要把切断源头作为依法治理工作的重中之重，严打生产源头、严查运输渠道、严罚销售环节、严控末端焚烧，让冥纸冥币无处可买、无纸可烧。

　　每年清明节前夕，各地都会发布文明祭祀的倡议，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露天焚烧产生烟尘等有害气体的物品，不在禁燃区域和时段燃放烟花鞭炮等。无论从环保还是从防患火灾的角度讲，这种倡议都是必要的，它较好平衡了传统风俗和生态环保的关系，社会接受度也颇高。

　　但是，哈尔滨专门成立领导小组办公室，要求做到“冥纸冥币无处可买、无纸可烧”，显然打破了某种社会可以接受的平衡。一方面，于市场主体而言，法无禁止即可为。对生产、加工冥纸冥币的企业从严处罚，对小造纸厂等坚决予以取缔……这类做法的合法性尚存在争议。另一方面，关停相关企业，直接收缴相关祭祀物品，这种“一刀切”做法所展现出来的执法粗暴感，也徒增了社会的紧张氛围。更重要的是，如此带有运动式治理风格的执法，不仅可能存在矫枉过正的问题，实际治理效力也难言理想。

　　要知道，任何传统风俗的形成都有着对应的社会背景，它深深扎根于社会现实和人们的观念之中。《烧钱：中国人生活世界中的物质精神》一书的序言就指出，纸钱反映的不是一种宗教，不是一种信仰，不是一种意识形态，而是一种总体的文化形态和物质精神。也就是说，烧冥纸冥币作为千百年来传袭下来的习俗，虽然目前与环保要求存在一定冲突，但移风易俗也得讲究分寸和过程。想要在一朝一夕之间完成某种根本性转变，而忽视其背后的文化和物质基础，本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做法，很可能激发逆反心理，甚至反而影响民众对于一些政策的认同程度。

　　说到底，清明节祭祖是一个具有数千年历史的传统文化习俗，不能简单认为是迷信，其具体的祭祀方式的改良，也应该在尊重风俗、尊重文化的基础上循序推进。一刀切地“禁止”焚烧冥纸冥币，也与相关部门标榜的“文明”“新风”构成一种内在的价值冲突。相比焚烧冥纸冥币对环境带来的负面影响，执法部门的执法是否人性化、合规化，更影响民众对于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评判。因此，强力推进治理生产经营焚烧冥纸冥币行为的同时，更不能忽视这一治理行为本身的文明程度。

　　此外，这类针对市场主体的一刀切整治行为，也多少与当前强调的落实“就业优先政策”的大背景相违背。那些生产、加工冥纸冥币的小造纸厂，以及经营售卖相关商品的商家，背后对应的是一个个家庭的生计。生产经营焚烧冥纸冥币所带来的危害性，是否真的大到必须对相关生产行为完全禁绝，还值得相关部门三思。

　　必须承认，殡葬改革、移风易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让那些传统风俗与现代文明、生态环保的要求更为兼容，也是社会必须面对的事情。但是，越是复杂，越容不得“急功近利”和“一刀切”的强力推进。（朱昌俊）